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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發生在白色巨塔裡的故事。
  
  初春的細雨綿綿透著些微涼意,彷彿說著冬天並非走得太遠。水泥色的慘白牆面,儘管病人來來往往塞滿各個角落,挑高的大廳卻依舊顯得格外空洞。
  中央空調更是不知怎麼,室內溫度低得讓人反射性地瑟縮著脖子,一瞬間你以為自己應該是置身於地下某一層的太平間內。若不是身邊來往的人群,你更一度有空氣靜止流動的錯覺。
  往電梯間前進,迎面而來盡是或坐或臥的病患,坐著輪椅,躺在病床上,身著白色制服表情漠然的醫護人員將其推來送去。後頭疾步跟隨的家屬早已經同醫院融為一體,木然空洞的面孔也探不出更多的生氣。除了白塔本身,沒有一樣東西是靜止的,檢測儀器的運轉,開刀房金屬物品的撞擊,白色平底膠鞋不時與地面摩擦出的嘎聲,交錯成應該顯得嘈雜的不協調樂章。
  而你卻只聽聞一片死寂,以及消毒水的味道刺激著鼻腔黏膜。
  八樓左邊走道盡頭,花束塞滿病房門口,因為無人清理,花瓣散落一地,有的早已乾枯,有的微微腐爛,傳出陣陣不屬於花朵本身的原味,而你卻感到味道熟悉無比。
  那是白塔裡,近乎死亡的氣息。

  一個月前,房內是一名年輕鋼琴家,在他人生期待已久的首次巡迴演出之前,生命在那扇門內消逝。消息引來各界注目,院方則低調異常,真正死因,封鎖。
  那天起,醫院大廳中央擺上一架黑得發亮的演奏式鋼琴,除了門診叫號的數字燈聲響之外,院內廣播系統也播放著他最近的一張演奏作品,內容恰恰好是演譯詮釋生命的啟程至終點。
  勉強算是一種哀悼與致意。就這樣一個月的時間內,在開放探病的時段,音樂也不斷流瀉,只在熄燈後還給住院病房一段晚間該有的寧靜。

  某個無法入睡的夜晚,你走出病房只想透透氣,不經意地望向走道盡頭,鼻腔仍舊嗅到微微的死亡氣息,皺了皺鼻,心想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該死的冷漠建築。搭了電梯下樓,耳邊隱約傳來琴鍵聲,連續聽了數天的你,也約略猜出那旋律是CD內的最後一曲,也就是代表生命終結的安魂曲。疑惑大於欣賞,你內心清楚那不是廣播系統傳出的聲音,趨步向前,旋律源自大廳中央的琴,掀起的琴蓋讓你看不清演奏者,於是你再向前,再向前。
  琴椅穩穩地靠攏在琴鍵下,沒有演奏者,有的只是琴鍵自顧自地隨著旋律起起伏伏。
  你瞪大了眼。
  卻伸出手不自覺地觸碰了升Fa的黑鍵,琴鍵上頭月光反射的金屬光澤吸住你的視線,像是靈魂就要完全被吸入,拉開椅子,你優雅地坐下,擺出演奏開始的手勢,忘了自己對樂器一竅不通。以為自己只是跟著琴鍵起伏,卻沒發現其實一拍也不差地跟上了。
  一整個夜晚,安魂曲被反覆演奏(或者該說引領著你演奏?),你忘了什麼時候回到房間,呼呼大睡。
  夜晚又一次降臨,失眠的神經再度被挑起,像是一股神祕的力量再度引領你彈奏一整夜的安魂曲。
  連續無數個夜晚,你像着了魔般地不斷彈奏,感覺到自己全然瞭解旋律裡的絕望,悲傷充斥你體內每個細胞,如同癌症的擴散與蔓延。
  你彈奏每一個無助的音符,直到今天清晨那些表情冷漠的的醫護人員將你從滿是血泊的病床上移開,而你再不會因為室內空調溫度過低而感到寒冷。

**************

  我想放煙火!!終於寫完了!寫了好幾次,版本都不一樣,不變的是醫院跟鋼琴。
  為什麼會有這一篇?話說我搬到內湖後第一次回萬芳醫院看醫生那天,陳妙麗小姐跟我說要小心鬼鋼琴。
  踏進萬芳醫院,大廳裡就擺著一架演奏式鋼琴,然後,有一個男生正在演奏,我心想,是這樣嗎?!然後只是微微覺得這樣的景象在醫院有些突兀。
  因為門診等很久我還到7-11買了一本快樂工作人雜誌,加上要重做心電圖檢查等等,我來來回回在1&2樓中間走動。等心電圖花了一點時間,正好坐在電梯口附近,看著一堆病床被推來推去,感覺很差,還一邊想著我千萬不要老或病到這種程度(因為這樣也覺得活45歲就很夠了)。
  後來一次上二樓的過程中,在手扶梯上突然覺得哪裡不對,才發現彈琴的男生不見了,琴鍵卻還是起起伏伏,雖然我是一個人,卻還是忍不住笑,因為那樣自動演奏的鋼琴老早就有了,不過想到鬼鋼琴還是覺得很好笑。
  後來妙麗的說法是,對一個精神病患來說(沒錯,是她自己,文明病憂鬱症上身),連鋼琴都不需要人彈,你知道是多大的打擊嗎?!
  最後我寫的關於回萬芳看病的那篇文章忘了提鬼鋼琴,所以決定補一篇給她,想著想著就真的寫成鬼鋼琴啦!!

  感謝大家那麼捧場,文章的影都還沒見到就一直回應,我才知道原來沒有內容也可以有迴響啊?!!噗哈!
  總之是久等啦!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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